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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野植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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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(第5页)

  沈植在一阵窒息中醒来,胸口像压了重物,空调开着,但身上冷汗密布。他在眼睛尚未睁开时就察觉房里是黑的,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。

  他花了将近一分钟时间,才慢慢吐出一口气,又深深吸了一口,胸膛起伏时终于能感知心跳。四肢发麻,重得抬不起来,沈植竭力伸手去摸开关,可怎么也没找到,怎么也找不到,他开始变得急躁。

  又回来了。这个念头无法遏制地在脑海里浮现,很快,生理反应印证了它,沈植重新回到呼吸不畅的状态,不同的是心跳得很快,快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猛踢。他像一条脱水的鱼,张嘴不断呼吸,但这并不是他要的氧气。

  沈植挣扎着翻了个身,整个人摔在地毯上。听不见声音,看不见光,他甚至怀疑自己被关进了什么容器,伸长手往前够,没有边缘,无法感知这个容器有多大,它到底会有多大。

  他摸到了一块硬硬的边角,是茶几。沈植扶着边沿站起来,他看见一道细弱的光线,从大门的门缝底下溢进来,很细很细的一条,看起来也很远。沈植想,也许有一条完整的马路那么远。他跌跌撞撞地朝那道光去,一路上碰倒了椅子和水杯,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。两条腿异常沉重,沈植费尽力气拖着它们,分不清那到底是行走的工具,还是身体的累赘。摸上门把手的那刻,他感觉自己到达容器边缘,他找到了。

  用力拉开门,眼前是酒店走廊,暖黄的灯,暗红的地毯。

  咔哒一声,沈植微微睁大眼睛,看见对面的房门打开。

  许言搂着虞雪走出来,打照面的一瞬间他并不惊讶,脸上还是淡漠又疏离的表情。沈植凝滞的目光艰难向下,看见许言脖子上的吻痕。

  虞雪笑吟吟靠在许言怀里,沈植惊觉自己逃离的或许不是什么容器,而是他赖以生存隐藏自我的栖身地。他现在想退回房间里,退回他的容器,但声音却先一步从嘴里跑了出来。

 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:“你们……”

  许言古怪地看着他:“我们怎么了?”

  “许言。”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植感觉肩膀突然变轻了,他说,“我们能不能谈谈?”

  “谈什么?”许言嘲讽地笑起来,“我干嘛跟你浪费时间。”

  他说着就要带虞雪走,沈植迈了一步伸手拉住他,声音发抖:“就五分钟,许言,就五分钟。”

  可思维里根本组织不出谈话的具体内容,沈植只是迫切地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,想要和许言独处,五分钟不行,那就一分钟,多短都可以。

  “沈植,你是不是有病?”许言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,“有病就去治,别烦我行不行?”

  他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,递到沈植面前:“赶紧去看心理医生。”

  沈植的视线聚焦在那个名字上——蓝秋晨。

  怔愣几秒,他忽地苦笑起来:“不用了。”——他怎么能告诉许言蓝秋晨本来就是他的医生。他转身走向电梯,按下楼键,他确实到时间看医生了,现在就得去。

  电梯门打开,沈植走进去,但里面是空的,没有桥厢,于是他像跳崖般的,自25楼直直坠了下去。

  沈植从强烈的失重感里惊醒。

  灯是亮着的,但他仍然呼吸不过来,额上冷汗遍布,四肢麻木无力。

  几分钟过后,房间里的一切景象从扭曲变为正常,沈植很慢地坐起身,他整个人轻微哆嗦着,去够那个药盒,打开,冷静地把药片挑出来,三种,七颗,放进嘴里,又拿起水杯,将它们一口气咽下去。

  做完这一切,沈植在床上坐了很久,回想起梦里的场景——他从25楼摔下去,最后一刻,他成了旁观者,看见自己砸成一团血肉模糊。

  好像突然闻到血腥味,沈植的喉咙里猛地涌上一阵反胃,连拖鞋都来不及穿,他跑向洗手间,跪在马桶边,低头呕吐起来。

  刚吃的药被吐了个干净,沈植站起来趴在洗漱台前,不断地漱口,用水洗脸。等到终于觉得够了,他关掉水龙头,听见门外传来隐约的人声。

  沈植倏地抬起头,转身走出洗手间,穿过短廊,伸手去开门。

  许言刚心满意足地跟偶像见完面聊完天吃完夜宵回来,虞雪在此期间已经酒醒回她自己房间。和隔壁的陆森道了,许言慢悠悠走到房前,正要刷卡,对面的门忽然打开。

  他转头看着沈植,对方脸上一片湿痕,刘海挂着水珠,眼底红血丝密布,唇色却很苍白,沉沉地喘着气——甚至他竟然是光着脚的。毫不夸张地说,许言觉得沈植根本就是刚从什么地方死里逃生。

  可沈植现在只有虚惊一场的侥幸——在看到许言是单独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