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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(第2页)

陈娇感兴趣道:“就没有灵验的?”

“过生日烫出来的鸡蛋最灵,小孩子最喜欢这个了。”火坑里的干柴烧得噼里啪啦的,鸡蛋炸开时溅起一阵灰尘,李存根将鸡蛋捡起来,坐回床边。陈娇偏头一看,好好的鸡蛋只剩下一半,沾满了灰烬,脏兮兮的。

他剥完了,把灰尘吹干净,递到她嘴边,陈娇眨眨眼睛,“李仙师,你就没什么要说的?不讲解讲解吗。”

李存根笑了一下,表情还挺认真的,“你看前半截像不像个悬崖,刚开始有点辛苦,这里连了一点搭上后面的平地,渡过这一线难关就好过了。就是说日子好着呢,总的来说先苦后甜,在你看不见的地方,总有神仙在保佑你。”

说到这里,不知想到了什么,两个人都沉默下来,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。陈娇小口吃着鸡蛋,为这个话题有点好笑,“果然是老人家比较信的东西,我奶奶以前过年,一大把年纪还抢庙里的头香。天天说话忌讳都很多,不敢得罪菩萨。”

他轻轻握住她的手,在掌心里摩挲着,表情风轻云淡的,眼神却盯着她,“我不信。我很小的时候就不信这些东西,过年特别想吃肉的时候我跟菩萨说,如果给我一口肉,我就不要最喜欢的小木马了,天天晚上求,也没见有奇迹。阿爹快死的时候我就求菩萨,我愿意只活到五十岁、四十岁也行,别让我阿爹死,结果是我亲手埋得阿爹。我还求菩萨给我一点钱,我想好好上学,以后一定百倍千倍还回去。我从小到大的心愿,菩萨一个都没听见,大概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也忙着活,没空。我就知道,想要什么东西除了自己拼命挣,谁都帮不了你,我不信命。”

他的声音低低的,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别人的故事。陈娇能够想象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迷茫的情况下突然被迫成长,挑起全家的重担,成为顶梁柱,只有黑夜看见他的无助。

心里有点堵,可是她还是不想以自己作为命运坎坷时的安慰送给他,他想要的承诺她给不了。陈娇沉默着,接不上什么话,逃避着他的视线。

可以想见她的为难,他怎么会逼她做什么,说到底,有所求注定卑微到尘埃里。他这个人都是不值钱的,所能付出的不过就是一颗滚烫的心,赌上一辈子换取一点施舍的怜悯。而在见到她的那一刻,命盘就乱了,除却孤注一掷,注定毫无退路,哪怕满盘皆输。

晚间山野里还是很冷的,陈娇好了一点,在无风的夜晚就往山巅上爬一点。暮色四合,整个世界如同关在一个黑匣子里,细碎的星光汇聚成一条长河,在天空中盘旋着,斗转星移、包罗万象,广袤无垠的星幕炫美至极、神秘至极,将人世间所有的烦恼吸噬殆尽。这个时候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候,像个小孩子在石头上蹦蹦跳跳,朝天空中不知什么东西打招呼。

李存根看她喜欢看星星,这天早上先不急着将牛赶出门,自己爬起来穿好衣服。陈娇睡得迷迷瞪瞪,被他捧着脸颊晃来晃去,“阿娇,快起来,咱们到山上去。”

陈娇睁开眼睛,虽然还想睡,但是这半个月来睡得太多了,也不算很困。就是天气温度低得叫人起床困难,好在他点了火,屋里很快温暖如春。他将自己的围巾左叁圈右叁圈包住她的脸,确定她全身上下都很暖和了,拉着她的手在一片漆黑中爬上山顶。

到了最高处,太阳还没有出来,山风咆哮着掀起碧海林涛,两个人就在大石头的背影处蹲着。过了几分钟,远远的天边出现淡橘色的光辉,将大山的轮廓浅浅的勾勒出来,那光芒破土而出,如同亲生的希望,誓死突破沉重的黑暗,越来越盛、越来越亮。

蟹壳青如同波浪,黑暗仿佛将退的潮水被推着朝他们身后迅速撤离。一轮火红的圆日从东山之上缓缓升起,就像咸鸭蛋大红色的黄,飞快辐射出光辉,全世界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芒。太阳全部出土的刹那间,金光万丈,阳光穿过薄薄的雾气照在脸上,很清晰可以看见它整个轮廓。

陈娇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美景,鼻头红红的,眼睛都忘了眨。大自然神奇的美,毫无保留,凸显的淋漓尽致,她激动起来抱着李存根的胳膊,指着太阳要他看,天气太冷,舌头打结似的。

他没看太阳,此刻的她比日出还美,盯着就恍惚了,自己发出的声音都似乎有点陌生,“你喜欢看,我每年都带你来。”

陈娇只是眺望着天际,此情此景,太容易叫人心软了。或许是美景太过动人,或许是情话悦耳动听,感动来的恰如其分,猝不及防便热泪盈眶。

给我个孩子(高H)

像是这种远离人烟的山林,除开放牧的因素,少有人来,空悠悠的人迹罕至,就有不少野生动物悠然自在。放牛的空隙,李存根下了不少套子,很是积极,晚上陈娇一觉睡醒常常找不到他人影,问来才是去看巡捕兽夹去了。

运气确实好,不到一个月大大小小的猎物十来件,这天晚上她被吵醒,就见他拎着一头野猪回来。大概受伤之后冻死的,少说二十来斤,她试了试没提起来。

走了困就睡不着了,他往火坑里添了不少柴,烈烈的大火窜起老高,有点担心会不会烧到房顶。罐子不大,折腾好几回烧了一桶滚滚的开水,倒在牛槽里将就着把野猪烫了。

野兔子野狸和好些叫不上来名字的野味就挂在火坑顶铁钩上,两天的工夫便烘烤得干干的,有点像寻常人家自己做的腊肉,肥厚的油水从肉里渗出来,滴在火里滋啦滋啦作响,一股肉的香气。

临时出门带得东西不多,半大的小子每天运动量也很大,消耗起来很快。铁罐子蒸出来的米饭很好吃,香软甘甜,最底下一层橙黄的锅巴,伴着梅干菜下饭特别好吃。

陈娇渐渐习惯每天都能吃肉的日子,一想到回去又是土豆红薯,不免遗憾,“要是天天都有白米饭吃就好了。”想想以前这不吃那不吃,老妈和孟豫都拿她没辙,如今居然会为一顿米饭感慨,果然是要懂得知足,不定什么时候命运就是当头一棒。

为了方便携带,他们出门带了家里最后一袋米,阿妈跟花儿照常吃杂粮,这一家叁个人都在极力殷勤讨好她。有些事,不能细想,到最后要把自己都套进去了。

这天晚上吃过饭,陈娇回想阿妈以前的样子,拿着一件破掉的衣服摸索着补。他关好了牛,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盘点,消耗的吃食用打来的野味补上,家当不减反增,一大麻袋装得满满的。

陈娇搓搓手心烤火,脚上穿着暖融融的棉鞋,实在太冷,还是感觉有点痒。怕是没适应山里酷寒,生了冻疮。火上水开了,倒进磁钢捧着暖手,差不多凉了轻轻抿一口。

他已经收拾地差不多,就差一些随时要用的东西现在还不到装点的时候。因为在屋里,没穿太多,一件棉布长袖随意套在身上,一边衣角扎进裤腰,就见腰带收紧勾勒出精壮的腰身。个子高了,肩膀宽阔,手臂上硬邦邦的腱子肉。粗糙麻木裁剪成的长裤裹着那腿,笔直笔直的。

这身形比之模特不差多少,要是他愿意外在条件足以作为拢钱的资本,陈娇默默发散着不着边际的思维,人坐在身边来回过神。李存根抓抓头发,懒洋洋地像黄金一样把下巴放在陈娇肩头,握着她手腕抢了一口水喝。

她直接把杯子递过去,“要回去了吗?”

他朝外头看了一眼,月亮升得老高,清幽幽的光辉像一层薄纱笼罩大地,点点头,“明天我去打草,后天早上咱们就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