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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玉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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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(第5页)

  偏玉漏常年不?戴耳坠子,耳朵上扎的眼有些封住了,那细银钩子半晌穿不?过去。池镜托着她的耳朵,因为过分小心,眉头越皱越紧,额心挤出?几道纹来,舌尖在下唇一舔,索性将?下嘴皮衔住。

  凤家自?缺了人手后,就不?大打理园中草木了,这假山底下苔痕露冷,罅隙里?乱遭遭长出?许多?荒草来。玉漏看着他的脸,一时看迷了,忽然想起那些妖精鬼怪的故事的结尾,往往是女妖精以色.诱.人不?成,反给书生以情.迷惑了心,落得个惨澹收场。她冷不?丁打了个寒颤,抬手摸那只耳朵,“我自?己来好了。”

  “别动?。”他轻叱一声,隔一会放开眉,还是那倦淡的笑意?,“这不?就好了?”

  玉漏顺着耳垂往下摸,摸到那颗小小的红柿子上,觉得是颗火星子蹦到了手上。

  他又给她戴另一只,同样费了些功夫。都戴好了,他退开一步,歪着眼睛欣赏,“我的眼光果然不?错。”

  玉漏抬额看他一眼,“你是夸你自?己呢,还是夸我呢?”

  他挑下眉梢笑道:“你我之?间?何必分得那么清楚?”

  玉漏还在笑着,他便摇摇手拔腿走了,不?要她再送。玉漏只好往回走,两?只耳朵还在发烫。

  走着走着,她把珥珰摘下来收进怀里?。冷风一吹,心也跳得慢了,耳朵也渐渐凉下来,连他身上的酒香也都散了。

  隔两?日打发凤翔启程,阖家送至门前?,凤太太一面抹眼泪一面拉着凤翔叮嘱了好些话?,又是凤二爷说了许多?,轮到俪仙,难见的一副楚楚可怜模样,眼圈红红的,话?闷在嘴里?将?说不?说,怕人家听了笑话?她似的。

  凤翔一时也动?了柔肠,摸出?帕子替她揾泪,“我这一去,阖家上下就托付给你,望你上敬婆母,下爱手足,和和气气的才好。”

  俪仙抿着嘴点头,不?发一言。凤翔眼往人堆里?看见玉漏,一堆话?堵在喉间?,又怕这时候刺激了俪仙,只好忍下来,向她笑着点头。

  那一折首无非是珍重?的意?思,玉漏心领神会,也和他点点头。他把心一横,眼一收,攀上马去,穿着青绿补服,头戴乌纱帽,意?气风发地拉动?缰绳,领着两?个下人去了。

  玉漏朝去路盯着他的背影望,天在濛濛中透着点亮,附近有人“叮叮”地敲着什么响,是卖麻糖的。出?早摊的人在相互打招呼,锅碗灶盆在响,旋即有人叫卖起来。这些声音渐渐汇成了人海,听起来茫茫的。她认定和凤翔的这次分别是永别,没道理等他回来。然而脑子是这样想,心也管不?住有些怆然。

  大家都是怆然,唯独香蕊惦记着正事,一回房就兴兴头头同俪仙说:“这下子好了,总算熬到了这一天,往后西屋那个的贱命就是攥在咱们手里?,明日先想个法子出?来给她些苦头吃,往后再慢慢算计着叫她死!”

  俪仙因为正在悲戚,又兼近来这一段见凤翔似有回心转意?的意?思,已提不?起狠心来,只闷头不?说话?。

  香蕊倒了茶来窥她,“怎么,你这时候倒心软起来了?”

  俪仙道:“我看咱们也太拿她当回事了,她有什么了不?得?还能越过我去?你瞧方才大爷走的时候话?也没和她说。不?管怎么样,大爷心里?还是有我的,我和他到底是夫妻。这会他才走,咱们就弄他的人,等他回来,不?定怎样怪我呢。”

  一听这话?,香蕊怄得不?行?,噔一下搁下茶盅,“你看你,好了伤疤就忘了疼!才给大爷哄了几日啊就忘了那贱蹄子的坏处。我尽是替你白操心,盼着算着到今天,你又犯了心软的毛病。我的奶奶,我的姑娘!你几时成了这样没主意?的人了?往常多?少事还不?是说怎么样办就怎么样办,从不?见你这样子犹犹豫豫长芯子的蜡烛一般。”

  几下说得俪仙硬了硬心,“那只管这样,你把那小蹄子叫来,我先试试她的意?思。要是她往后肯安守本分,从前?的事我也不?和她计较了。要是她还是想着越过我次份去,就还按咱们商议的办。”

  香蕊瘪了瘪嘴,只好按她的意?思去叫玉漏。玉漏算准了俪仙是迫不?及待要拿她开刀,又怕又盼的进了屋里?,谁知俪仙开口却说:“今日大爷往常州去,不?知几时才得回家一趟。他走时的话?你也听见了,要我把家操持得和和睦睦的。我和他是夫妻,自?然一条心,往后只要你规矩本分,晓得自?己的身份斤两?,从前?的旧账我也懒得去翻了,大家都踏踏实实过日子。”

  这还了得?玉漏一时“受宠若惊”。又慢慢自?慌乱间?镇静下来,笑了一笑,“奶奶说这话?,我几时有个不?安分的?”

  俪仙乜她一眼,“这还用我和你去算么?你成日在大爷跟前?装可怜,又满府里?充好人,专把我衬得跟个夜叉似的,如今谁不?说‘玉漏姑娘和顺,大奶奶凶得霸王一样。’你当我听不?见啊?”

  玉漏看见炕桌上茶盅空了,转头去提壶续茶,撞上香蕊在后头站着,她竟也不?避让,直勾勾撞过她的肩去。

  一时提了茶壶来,茶烟乍起,在沥沥的声音里?她斜看俪仙一眼,脸上恍惚有一丝不?怀好心的笑意?,“大奶奶见谅,我是没法子。我是什么身份的人?在唐家的时候因为嘴快心直就吃了不?少亏,到了这家里?,还不?长个心眼子?那时在唐家,遇上唐二那个冤家,是个喜新厌旧没长性的货,我的心原是灰了大半。谁知到了这里?来,见咱们大爷却不?是那样的人。大爷满腹文章,斯文谦逊,踏实沉稳,待我又是那样的温柔体贴。我想着,这才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好归宿呢,我就是学,也要学着处事为人,只盼着阖家上下都喜欢我,才能和大爷恩恩爱爱,一生一世。”

  这席话?说完,俪仙本来奄奄待熄的火登时腾腾腾地窜起来,窜到五脏六腑,把桌儿一拍道:“好啊好啊,大爷前?脚走,你后脚就露出?狐狸尾巴来了。他不?在家,索性你连装样子也懒得了,可见我往日没看错,你是憋着要爬到我头上去呢!”

  还未说话?,又咚咚咚捶桌儿,“‘恩恩爱爱’,好你个恩恩爱爱,你把我往哪放?反了天了!”

  香蕊因见俪仙冒火,忙在旁敲边鼓,“才刚奶奶还发善,说从前?的事别去计较它了,我说什么来着?奶奶宽宏大量,可人家不?见得领你这份情。听听人家的打算,往后要和爷做对恩爱夫妻呢。我看这会倒不?是奶奶容不?容得下人,倒要看人容不?容得下奶奶了。”

  一番话?又将?俪仙架在柴上烧,气得再讲不?出?道理来,只提脚踹在玉漏肚子上,“去,把搓衣板拿来,叫这蹄子跪着!”

  外头有个丫头忙去取了来,玉漏跪在跟前?,拼命挤出?两?行?清泪,呜呜咽咽道:“大爷才走,奶奶就苛待他的人,就不?怕日后大爷回来和奶奶算帐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