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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(第1页)

我常常想,是不是那个时候,释然就像种子一样已经植在我的灵魂里,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悄无声息的萌芽,壮大。我们常常会这样不经意的发觉,原来它一直存在,并且已经成熟长大。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所谓的意境便是如此吧。只是,一切,我们都从来没有洞察,没有知晓,没有明了。

  第二次见到释然的时候,在酒吧。那是冬天,寒假。酒吧里人很多,我刚进门,一堆朋友就朝我招手说,来啊宜家,给你介绍个新朋友。我脱了大衣,走近,一看见释然,我就笑了。释然也笑。

  宜家,我是释然。她很嘻皮地笑,夸张地抱了抱我。你没来前就听她们说你哪,天生丽质,冰雪聪明。

  我暗暗地笑。心想,早见过你呢。但是我没说。我只是恩恩啊啊地对着她笑。

  朋友说,这里就你们两个还是大学生呢,好好玩吧。又转身对释然说,宜家在我们这里是人人保护的对象喔,你可别欺负人家。

  释然露了个很痞很痞地笑,邪邪地。我几乎要晕过去了。这个释然怎么都无法跟那个公车里的女孩联系起来。那个冰冷的眼神的女孩。却又那么火一样的真挚。可是眼前的释然,与火与冰,都是相差千里。

后来我们一直若有若无的保持联系,所谓的联系,也仅仅是在放假回来的时候在酒吧里一起玩笑。我一直没有告诉释然,那天,我见到了怎样的一幕。我把它藏在心里,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,独自发呆的时候,就会涌现那个画面,很温暖,很别样。我悄悄地感动,悄悄地珍藏,悄悄地,一个人享受。甜蜜的莫名其妙。

  原先,在这里,我清楚自己的优势,也借着众人的聚焦,妖娆着我的妖娆。一个很熟知的朋友说,宜家,你在用最近的距离将大家挡在最远的门外。我笑了。却狠狠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。

  只是慢慢地我开始变化,就是因为释然。我在将最美的一面显现给她看。我又变成了那个简单,净美的女孩。我很腼腆地笑,很小声且缓慢的说话,穿很漂亮却不露肩显背的衣服。总之,我将一个很纯净的女孩释放出来。也并无做作的意思,我想,这才是我。我的本真。

从前有人问我,宜家,将来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爱人?我说,灵魂相通的人。第一次,那是年少青涩的年龄,徐志摩说:我于茫茫人海中寻访灵魂之唯一伴侣,得之,我幸;不得,我命。尽管年轻,不懂实质意义究竟如何,却让年轻的心,很激昂,很振奋,很澎湃。我觉得突然明白了,在爱的道路上,自己探索的方向,期盼的路,等待的人。我看不清她的样子,但是即使一个轮廓,却也那般清晰与温暖。我会找到她。天涯海角。那是一种信仰,在一个年轻的生命里悄然滋生,又是坚强无比,充满生命力。那是一个贫瘠的年代,我却是最富有的女孩,只是因为有爱的信仰。

  我对释然说,释然,我觉得我认识你很久了。她问,我们见过吗?我说不是那个意思,是说感觉我们好象相识已久,很长很长时间了。释然呵呵地笑了,拍拍我的头。因为年龄相仿,共同语言更多,只是偶尔默默地相视一笑,那种理解与体谅便蔓延在心底。也伴着我最初的心动。很多时候,朋友一起出去,释然总是站在我的身边,说不清是她跟着我,还是我跟着她,只是很自然地,就站在一起了,然后就一直那样站着,同样的姿态。没有改变。只是,释然于我,始终,有无形的空间横跨在我们的中间,她用她的方式,计量着中间的距离。我隐约地知道,却又不敢去正视。我浅浅地体味,深深地痛。

  那天,释然不舒服。说要早点离开。朋友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,哎呀,你发烧了,释然。我急急忙忙地用手贴了一下她的额头。我陪你去医院吧?不用。回家睡一觉就好了。让我送你吧?我想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,所有人一定看到了我眼里的那种卑微得企求。让宜家送你吧。朋友们帮我说话。释然看着我,犹豫地点了下头。这是我帮她开了门进去。我却愣在门外。释然家,安静得犹如静籁。那像是一个展厅的空间,像模型一样。家,是什么?家应该是有呼吸的地方。人的气息。我深深地心痛眼前艰难地对我微笑的女子。很想,很想,抱抱她。进来坐吧。她说。

  服侍释然吃了药躺下之后,我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。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。我这样对释然说,在她告诉我是时候回家的时候。释然慢慢地摇头,继而转过脸去。我看到一个孤单又脆弱的背影,蜷缩在那里,双手抱膝。我跪在床前,轻拍她的背。我很深地记得她滚烫的体温在那一起一落的手掌间传递过来,令我心疼地想哭。她的声息慢慢的平复,有节奏地呼吸。熟睡的释然,微微翘着嘴唇,气流回转。我毫无意识地伏下身体,那还是我的身体吗?为何已经没有知觉,没有肉体与灵魂,只有心在一嘣一嘣地跳,万物间,天与地的中间,我只是听到心脏在奏响唯一的,天震地裂的交响。我轻轻地用嘴唇碰触了她的嘴唇。便不敢再做任何声响。她像一个天使一样,圣洁,纯净。

  一夜,我不停地拿冰袋敷在释然光洁的额头。心像蜜蜂一样飞舞,蜂蜜给了我最甜最甜的回报。乐此不疲。释然夜里偶尔会翻身,她会牵住我的手,紧紧攥在手里。她是一个需要爱怜的孩子。其实,我们都还是孩子。但是,当我学着像妈妈为我量体温的方式去探试释然的高烧时。我觉得自己长大了,可以像妈妈爱护我一样去爱护释然。感情分很多种,但是所有深刻感情的源泉就只有一个,就是爱。世界上没有比妈妈的嘴唇更加准确的体温计。也没有人比我的嘴唇更加了解释然的温度。我骄傲地几乎要晕过去。荣幸赋予人类的最大奖赏,莫过于此。

  我在肩酸腿麻的中活活被折磨醒。眨开眼,却看见释然温柔的注视。在四目相对的几秒间,我看见了释然从所未有的温柔浩瀚之源,它淹没了我所有的本能,只是像雕塑一样,伫在那个空间,一动不动,在她的微笑中,忘乎天地所有,唯吾释然。

  累不累?释然轻声问我。

  不累。我拨浪着脑袋。还好,脑袋还在。

  你一夜都这样趴在这里?

  我看了一下自己,双膝跪趴在地上,手托在头,扒在床沿上。我朝她呵呵地笑。释然的脸上开了花一样的灿烂。你知道你刚笑得像什么吗?释然问我。像什么?像一只很憨很憨的小猪。释然很开怀地笑,我举起手轻轻地砸向她。嬉笑间,释然握着我的手腕,突然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对我说,宜家,谢谢你。我反过手掌,要握着她的手,在掌心相印的一瞬间,释然的手在我的掌心里滑落。我来不及追赶,突然地,一下子就消失了一样。我像被抽掉血液的血袋,被输空了,不是缓慢,却是瞬间。一个没有任何物质填充的袋子。只是剩下虚空的躯体。

  释然,如此聪慧敏感的女子,怎么会洞察不了我的起伏。她用手轻轻抚摸一下我的脸,说,宜家,我饿了。看见她脸上的无赖表情,我放下自己,拾起她。要吃什么?我给你做。不要,我们出去吃好不好?好。你想吃什么?海鲜面。好,我们去吃海鲜面。

  一个人,究竟有多少种面孔?一个释然,眼睛里透着冰窖一样的寒气,一个释然,对陌生的人显露真诚的微笑,一个释然,在病床上双手抱膝,一个释然,在酒吧里引亢高歌,用薄荷味的寿百年吐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。而更多时候,她对着我,微笑。聚焦了阳光一样,把所有的温暖都透过她的笑容,撒播在我的身上。不再有冬天,只有温暖坚定的信念。只是,当我靠近的时候,释然总是巧妙地躲开,当我伤心黯然,释然又会以最温暖的方式来减轻我的哀伤。没有痛与乐的边缘,我只是徘徊在惆怅之间,无奈,也有茫然,失望,也有期望。我始终相信,横在我们中间的只是一个问题,那便是时间。我想足够优秀的自己,一定会将完美的爱人诠释在释然面前。只是,我们都需要时间。

我跪坐在地上,头靠在林姨的腿上。林姨一直轻扶着我的头。林姨是我妈闺中时候起最好的朋友,她是那个年代里为数不多的读了很多书的人,现在是我们这边一家报纸的领导。从小,我与她的关系便亲密如母女,甚至,比起妈妈,我更愿意与她亲近,她只有一个儿子,没有女儿,于是她便常常叫我是她的宝贝女儿。我陪她出去逛街,遇到认识的人,别人说,林,这是你女儿啊?我们两个都会点头,然后相视笑笑。在我很小的时候,我便有这个习惯,不开心的时候,我就会去找她。她从来不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,只是以她的方式诠释对我的理解与安慰,一起坐在地板上听班德瑞的轻音乐,一杯加了柠檬的蒸馏水,一本《18岁,你准备好了吗》,她给我长辈的关爱,又给我朋友的空间,两者之间的度,她总是适时又适量,只要一见到她,我的心便会安。无论发生什么事。

  家家,发生什么事了吗?林姨轻声问我。

  你好象很少问我WHAT‘S

WORRY?我转过脸,看着她问。

  那是因为我很少看到你这样TERRIBLE。林姨眨了一下单眼。